我们在黑暗中屏息,等敲门声过去。
剪影模糊,看不清云宝的表情。
她趴在桌上,脸枕右臂。
窗外雨夜星光黯淡,驶过的车灯让干枯的树影透过玻璃窗移过天花板。
简短的停顿。
那人继续敲门。
没有掏钥匙的金属音,我松了口气。
事件的曲线在即将驶入安稳的谷底时再度扬起——
左边的门被推开,老旧的门轴吃力的旋转,昏暗的方形门框中走出一团幼小的阴影。
心跳骤停。
我瞪大眼睛。
那是连接客厅与卧室的木门,此前一直关着。
操……
这间房里居然有人……
之前明明那样大声的拍响入口的防盗门。
加上云宝打破阳台的玻璃,在厨房翻找能够用于开锁的食用油。
接连发出许多声音。
我想当然的以为她事先确认过房里是空的。
太粗心了……
不管是她还是我。
擅闯民宅算什么罪行?
虽然不了解这边的法律,不过我们也没干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,顶多赔偿教育,了不起关个几天,也能见见班房的风景。
好容易找了这么个理由安慰自己,等不及我做什么反应,云宝一把堵了那孩子的嘴,他妈的雷厉风行。
我本想说你不至于。
但看她扮演坏人也有一种补偿式的乐趣。
……
刚认识的时候我们讨论过小孩。
议题全称是论唐浅与云宝有多么讨厌十岁以下的人类生命。
我扯了很多理由,尽量让自己显得恶毒和病态。
而云宝只说她讨厌小孩。
那时候我就知道她是个行动派。
……
云宝捂住孩子的嘴。
我想着脱水的鱼,感同身受的闭上呼吸。
看过太多类似的电影,我有点担心云宝失手捂死那孩子。
如果那种事情真的发生……
埋尸,逃亡,公路之旅。
那些绝望到极点却又充满诗意的展开。
我定定的妄想。
短短几秒。
从我漫长人生中剪辑出来的这一小节——
我,孩子,云宝。黑暗。
一切停格。
孩子站着,也不挣扎,就这么站着,背后是云宝的轮廓。
我,孩子,云宝。
黑暗。
连敲门声也没了,像是在配合我们。
门内与门外的忍耐对决。
孩子拍了拍嘴上的手。
云宝松开。
“啊。”孩子说。
“啊。”她接着说。
然后猛的朝前点头——
“阿嚏!”
来电了。
白炽灯照亮的客厅里,孩子用食指揉着鼻子。
“她不在!”
小孩忽然朝门口大声说。
门外咧骂了几句,挪着脚走了。
……
我们面面相觑。
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只与孩子尴尬的眼神交流。
她很脏,刚刚起床,套着大人用的宽松T恤,裸腿,露着一边的肩膀,能看到肩上突起的骨头形状。
T恤侧面磨开的连环破洞里,肋骨间的几道陷沟。
高低肩,微驼,站姿不好,脖子与鼻梁不在一条中线上。
过细的脖颈给人一种腮帮很鼓的印象。
“好臭。”云宝扇着手。
我也闻到了。
“妈妈这周不在。”孩子说,“你们下周再来吧。”
“我们不找你妈妈。”
“你们不是客人?”她退后一步——背后就是云宝。
“不是哦,”我摇头,“我们是坏人。”
“钱在五屉柜第二个屉子的铁盒子里。”她往她出来的卧室指了指。
恐怕直到刚才都在卧室的床上睡觉。
我注意到她的手肘——展到一定程度就僵了,无法彻底打直。
某种先天残疾,鸡翅手。
她有些瑟缩。
我让她穿件衣服,要不重新回床上躺着,“冻病就不好了。”
她点头,挺不可思议的盯着我,趿着脏兮兮的绒拖鞋爬回床上,裹了被子坐在床角。
我决定叫她小鸡。
拿人家的残疾称呼人家当然不好,不过张聋子和陈哑巴也不会因为别人这么喊他就跑去自杀。
我跟着进了卧室。
拉开靠着梳妆台的五屉柜,第二格里确实有个铁盒子,扳开看到一堆皮本子,最底下那本的皮套里夹着一沓展平的钱。
本子里记了许多名字,有的后边跟了数字,有的是号码,有的没有。
我关上本子,把盒子放了回去。
“砸了你们阳台玻璃,对不起。”
我向小鸡道歉。
她摇头。
“你几岁?”
“九。”伸出被子的手勾起一根指头,“你呢?”居然反过来问我。
“比你老很多。”
小鸡似乎很习惯有陌生人进入她的家中。
顺带一提她真的很臭。
单眼皮,瞳距广,扁鼻梁。
“多久没洗澡了?”
热水器坏了,她说。
“你等着。”
我拉云宝进厨房。
小家伙百般不愿。
果然还惦记着刚才的蟑螂。
……
热水器就挂阻隔厕所的那面墙上。
如小鸡所说——火打不着。
点火声倒是听得清楚。
我开关了几次总阀,叫云宝从底下往上看着。
“没火花啊。”
“那估计是滤网堵了。”
“你还会修这个?”
“想不到吧。”
——家里的热水器向来是我在修。
不过仅限于老式。
新的就不行了。
我爸有回拿刀把热水器给砍了,那之后我就开始学着修。
打不着火的理由很多。
进气的网子堵了是最简单也最常见的情况。
我清了滤网。
热水器发出熟悉而老旧的嘶鸣。
我试了试水压跟水温,探头朝卧室的方向喊。
——虽然已经决定了小鸡这样的称呼,实际出口的时候果然觉得很怪。
“那谁!那小孩!水好了,来洗!”
于是她光着身子哈着气屁颠屁颠的跑进了厕所。
——屁颠也不是什么准确的形容,这小孩浑身上下没半点能用来颠的肉。
我一把拉开卡得半死的厕所门——
“你妈没教你这种时候该说什么?”
“谢谢!”
“嗯。”
……
她洗的满屋子雾。
……
时钟走过十点。
云宝盯着冰箱。
我打开翻找,没什么能引起食欲的东西。
旁边碗柜的拉篮里有中等大小的蟑螂。
……
小孩子洗澡就像猫,巴不得早点结束。
没一会她关了水,气腾腾的跑出来吹头。
——右边头发还是干的,真不知道是他妈怎么洗的。
我找云宝要了钱,说去便利店买吃的。
走到门口,小鸡套了件脏兮兮的圆领毛衣要一起去,估计是不想跟云宝留在一处。
毕竟在她的认识里,云宝才是那个捂嘴胁迫的坏人。
“很快回来。”
我朝云宝摆出“她更喜欢我哦你个傻*逼”的眼神,牵了小鸡的手领她下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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